风水学阳宅理法,是关于住宅的朝向,门、灶、床……的位置与朝向,以及与宅主的生辰的搭配关系的内容。这部分较形法复杂,其迷信成分也较多,是骗子利用风水术骗人钱财的主要行骗论据,也是风水学中的主要糟粕所在。尽管如此,为了戳穿“西洋镜”,这里仍做些简单介绍和分析。
早期流行的阳宅理法主要是前面介绍过的“五音相宅'法,而后世流行的阳宅理法则是以八卦为基础的“游年八宅”,又叫“八宅明镜”。
为了后面叙述的方便,先就古代流行的“九星术”作一简介。九星术是依据洛书九宫图演化而来,洛书九宫图是中国传统文化中一个“神秘'的图式。最早记载洛书内容的古籍是《论语》和《尚书》。古书中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洪荒时期,大水肆虐,民不聊生,大禹受命于危难之际,带领百姓凿龙门,辟伊阙,疏河筑坝,驯服洪水。据说此时自洛水中跃出一头神龟,背负一套图书献给他。这套书就叫“洛书”,上有“数”九个，大禹据其作成九畴,把全国划分为九州,按各地的土地情况,收取不同的贡赋。这九畴便成为治理天下的大法。于是后人把“洛书'形容为圣人的符瑞,并加以大肆赞颂和渲染。其实,“河图'和“洛书'已经暗示人们黄河和洛水一带是中国文明的策源地,河图洛书的数理奥妙是古代中国人聪明才智的表现。
洛书是一至九的九个数字按一定规律的排列,其数字是以白点和黑点的数目来表示的,白点代表阳,黑点代表阴。最先把数和图形联系起来的是哲学家庄子。北朝数学家甄鸾在《数术记遗》中阐解洛书时说: 九宫者,即二四为肩,六八为足,左三右七,戴九履一，五居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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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一 洛书九宫图
图片来源：《风水与建筑》 程建军.孔尚朴
据上述说法,洛书数字可排列为一个方阵;这个方阵西方人称为幻方或魔方阵;日本人称之为方阵;在中国数学史上,称之为纵横图;而在哲学史中,又称之为九宫图(图一)、图中数字无论按横向、竖向还是对角向相加结果都等于十五,即古书中讲的“太乙取其数以行九宫，四正四维,皆合于十五”。按甄鸾的说法,九宫数的方位是一在正北,九在正南,三在正东,七在正西;二在西南，四在东南,六在西北,八在东北,五居中央。其一三五七九等五个奇数在四正和中央,二四六八等四个偶数在四维。奇数为阳,偶数为阴,阴阳相配,一六为水,二七为火……与五行结合起来,又形成了五行相克的关系。
九宫图对中国古代建筑的影响很大,如古代帝王明政教的“明堂”,周王城“九经九纬'的王城规划等。由洛书演变而来的九宫图亦为堪舆家所利用,其把九宫配以九色,即“一白、二黑、三碧、四绿、五黄、六白、七赤、八白、九紫”,九色又叫“九星”。依堪舆家所定,九星中属于紫白星的为吉,属于黑碧绿黄赤星的为凶,即一白、六白、八白、九紫为吉,余为凶,并以此制成九星图(图二)。九星图并不是固定不变的,而是依时间逐年,甚至逐月、逐日、逐时而变化其各星所在方位,但总的是以年变化为主,这种变化就叫做“游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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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二 紫白九星图
图片来源：《风水与建筑》 程建军.孔尚朴
九星的变化就叫九星术,又叫九宫术或九宫算,专门从事九星术的人就被称为九星家。九星术是九星家用来推断人事吉凶的一种卜算方法,属堪舆术的一个流派。九星术的方法在汉代以前还没有,从史料推测,可能是唐末创立的。九星图的基本变化如图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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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一 九宫数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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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三 九宫基本变化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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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中设某年为(1)的图形,翌年为(2)的图形,再翌年移为(3)的图形……移到(9)的圆形之后,又回到(1)的图形,月日时也是这样循环变化的。九宫图的数家排列转换饶有趣味,九星家说,这是天意的奥妙,不是一般凡人所能了解的,因而利用它来占卜运势。实际上，它一点秘密也没有,它的变化存在着一定规律,即只要把各宫区的数减去一,以九宫数的顺序循环,换以相应的星名就可以了。如此看来,这仅是个数字图形转换游戏而已,并非什么鬼神驱使(图四)。九星中以白星最多,又是吉星，故这种变化又称为“飞白九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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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四 九宫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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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术数家将八卦和九宫图联系起来，用后天八卦的方位和九宫的方位相配合,又产生了一系列的变化。东汉郑玄注《易乾凿度》说:
太一者,北辰之神名也,……四正四维,以八卦神所居,故亦名之曰宫,……太一下九宫,从坎宫始,……自此而从于坤宫。……又自此而从震宫。……又自此而从巽宫。…所行者半矣,还息于中央,即又自此而乾宫。……自此而从兑宫。……又自此而从于良宫……又自此从于离宫。……行则周矣。
按照这个顺序将各宫依次标出一二三……九,则得出九宫图。八卦的震、离、兑、坎四卦位于东南西北四正;巽、坤、乾、艮四卦位于四维。按照郑玄的注解,便可以得到太一神下九宫的八卦九宫图(图五)。太一神下九宫的顺序和九星术的变化有着内在的联系。后世的堪舆家利用八卦与九宫的配合,创立了八宅格局,成为明清时期风水术中阳宅学的主要理论和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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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五 九宫八卦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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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明清二代定义,看阳宅除了勘察环境、确定宅向外,最受注重的便是门、灶、床三项内容了,此即“阳宅三要”。本来,在住宅中作为出人口的门户,就寝的卧室和做饭的厨房,其设计布局只要按其各自的功能,做到使用方便,联系密切就可以了。但在风水学中,它们则是完全以阳宅理法来推论的,即所讨论住宅的门、灶、床的位置与朝向是依据宅主之命卦和房屋的方位吉凶配合来处置的。
堪舆家根据八卦把住宅分成两个系统:一个是坎离震巽四卦的住宅,定名为东四宅;一个是乾坤艮兑四卦的住宅,称为西四宅。这样的区分基于八卦阴阳爻及卦象的平衡。八卦共有卦爻二十四,这种分法使名组有十二爻,其中阴爻六,阳爻六,而且东西四宅卦的卦象与卦爻排列恰恰是相对的,如乾与坤,艮与兑等。分八卦为东西宅卦是堪舆家故弄玄虚,以求得某种变化。东西四宅配卦后就有了所谓“宅卦”其本身并无吉凶可言。堪舆家认为,要看宅主的“命卦”与“宅卦”的配合是否相宜,相宜则吉,反之则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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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二 六十甲子表
图片来源：《风水与建筑》 程建军.孔尚朴
堪舆术中,把人的生辰年份和八卦的配合叫做“命卦”它是以洛书九宫和六十甲子而推论的,其方法称为“三元命卦”，所谓“元'就是六十甲子(图六)纪年法的一周,三元就是三个六十甲子的周天,计一百八十年。第一个六十甲子称为上元;第二个称为中元;第三个称为下元。每元的干支年都依照洛书九宫来排列,它的次序是一坎、二坤、三震、四巽、五中、六乾、七兑、八艮、九离。按堪舆术的排列,凡是上元六十甲子中所生的男子,都是从一坎起甲子逆行,即按甲子、乙丑、丙寅……的顺序依次配一坎、九离、八艮……例如，男子上元甲子生,甲子在一坎,乙丑在九离,丙寅在八艮,丁卯在七兑,戊辰在六乾,己巳五中,庚午在四巽,辛未在三震,壬申在二坤,癸酉在一坎,周而复始,六十甲子与八卦九宫相配合,最后至癸亥而终于五中。五在九宫的中央无卦可配,男子便寄之于坤卦。凡是女子在上元六十甲子生人,都是从五中宫起甲子顺行。
即按:
甲子乙丑丙寅丁卯戊辰己巳庚午辛未壬申......五中六乾七兑八艮九离一坎二坤三震四巽......这样至癸酉又回到五中,也是周而复始,至癸亥而终于一坎。甲子在五中无卦可配,便寄命于艮。
如是依次规定,中元甲子生人,男子甲子从四巽起逆行,女子甲子从二坤起顺行;下元甲子生人,男子甲子从七兑起逆行,女子甲子从八艮起顺行。这样无论男女,凡所配的卦是坎离震巽之一,便是东四命,凡所配的卦是乾坤艮兑之一,便是西四命。这便是堪舆术中推算出的人的所谓“命卦”,因其同时也按九宫排列,所以又称“命宫”。
如此,东四命的人应配东四宅,西四命的人应配西四宅:否则将犯“煞'不吉利。根据堪舆家的历算推演,从黄帝纪元起,到现在已是七十八个花甲了。以六十年为一元推算:自清朝同治三年(1864年)起,到民国十二年(1923年)止又是上元花甲,…这样循环运行不息,周而复始。
但是,宅卦与命卦的相配仅是个大前提,每个房宅如何布局,还要看宅的吉凶方位如何。堪舆家又依据后天八卦的方位把住宅的平面划分为八个方位,再以宅主命卦与方位相配,得出八个方位中孰吉孰凶,并以此为依据来确定建筑的朝向、门的朝向和位置,以及灶、床、厕等的位置,以取得最佳的“气”,生了旺财,富贵长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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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六 后天八卦配五行
图片来源：《风水与建筑》 程建军.孔尚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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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七 离卦伏位吉凶方位格局
图片来源：《风水与建筑》 程建军.孔尚朴
推论吉凶方位要根据宅卦的方位和卦爻本身的爻变,再经五行生克的关系定论(图七)。爻变是将某卦自身的阴阳爻改变,看其变得的卦与原卦的五行属性生克的关系如何。如属性相同或相生,那么该卦所属的方位便是吉利的,否则为凶煞方位、例如,乾卦本是由三阳爻组成,五行属金,如改变上爻,便成为兑卦,而兑卦五行亦属金,二者五行属性相同比和,于是兑卦所在的方位便是吉利的。再如乾卦变中爻成为离卦,离为火,火克金,乾离两卦五行相克,那么离卦所在的方位就是不吉利的。这样每个卦就有七个变卦,本卦称为“伏位'是吉方。如此经过爻变五行生克,八个卦中就分别得出四个吉方和四个凶方(图八),堪舆家依次把他们定名为:
四吉伏位生气延年天医四凶五鬼六煞祸害绝命其实爻变这一步骤也是堪舆家故弄玄虚而已,因为要取得某卦所谓吉凶方位,只要用该卦的五行属性与其他七卦的五行属性直接对比。观其生克结果即可。为了便于推算和记忆,堪舆家将其编成“大游年八式歌诀”:
乾六天五祸绝延生 坎五天生延绝祸六
艮六绝祸生延天五 震延生祸绝五天六
巽天五六祸生绝延 离六五绝延祸生天
坤天延绝生祸五六 兑生祸延绝六五天
按上面的歌诀,堪舆家便可给出八种住宅的图式(图九)。这便是风水学阳宅“八宅明镜'格局的由来。在住宅布局上,依据这八种格局的吉凶方位,将门、床、灶、井、碓磨等与养生有关的事物宜放在吉利的方位;而厕所、烟囱等污秽物宜放在或朝向凶煞方位。在表面看来,这是一种简单的类比而已,其实是与古代中国多神崇拜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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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八 八宅明镜八宅格局之一
图片来源：《风水与建筑》 程建军.孔尚朴
古代中国的鬼神崇拜,除了天地日月,山川、祖先等大神大祖外,还不乏各种各样的小鬼小神。与天地祖先之神不同,这些小鬼小神和人们的衣食住行有着密切的关系。这些小鬼神主要有司命、中霤(liù)、门、行、历、户、灶、奥等。《札记、祭法》中郑玄注曰:“此非大神所祈报大事者也,小神居人间,司察小过作遣告尔。”是说这些小神遍布在人们周围,监察人们的行为,如取媚于这些小神,自己的罪过便可得到宽恕。如中霤是主堂室居住之神,中霤本指堂室中央的烟道,因雨雪或蒸汽结成水滴,故称为“霤”。中霤因处堂室中央，彼此为家中的主要祭祀,后因居住条件改变,灶厨和居室分离,中霤之祀便被灶王爷替代,成了一家之主。灶主饮食之事,《礼记》“灶者,老妇之祭也。'郑玄注曰:“灶在庙门外之东,祀灶之礼,先席于门之奥东面,设主于灶陉。'后世便演变成了灶神祭;门主出人,甚关重要,后世便演变有了门神护卫,至今民间过春节时还贴门神像(图十)以纳福避邪。可见,住宅中的门、床、灶等的布置也受到“万物有灵”的鬼神观念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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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九 《搜神记》中的门神
图片来源：《风水与建筑》 程建军.孔尚朴
实际上,在我们所做的大量民居调查中,绝大多数住宅的朝向及布局,还是以气候,地形地貌,使用功能等物质功利要素为主要依据而确定的。即便是在风水盛行的地区,当宅主命卦吉方朝向与建筑物质功利朝向发生冲突时,大多数情况下也不是将大门朝向吉方开,或者采取一些“厌胜”与“避邪”的简单措施。
从以上对阳宅风水“八宅明镜'所谓吉凶方位的推论分析,可以清楚地看到其是利用原始的阴阳五行观,结合八卦九宫说,将人的出生年月等穿凿附会在一起而进行的一种术数游戏过程和结果,其由始至终都是人为唯心捏造的,是唯心主义在传统建筑学上的表现,所以结果也必然是荒诞不经的。这是风水学中的迷信糟粕之一,也是我们今天应戳穿、批判和彻底抛弃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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